雨是春天的精灵,一大早,清凉的雨丝就追赶着我匆忙的脚步。我使劲跺了跺脚面的泥水,一步跨进了法院的办公大楼。
“汪庭长!那个何满爹又来找你了,在会议室等着。”在楼梯的转角处,庭里的书记员小刘拦住了我。“不要急,你先接待一下,我马上到会议室来。”在安排接待工作的同时,我的脑筋也飞快地转动起来。
何满爹,一个年近七旬的孤寡老人,家住本县边远的溪江乡,和他接邻而居的是本家远房侄儿何衡军。因为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,何满爹和何衡军闹起了意见。年轻人气盛,一怒就干起了傻事,他在与何满爹毗邻的房屋山墙边牢牢地砌上了一堵墙,两头还堆上了大片的泥土,不让何满爹家的水从巷口排出。双方脸红脖子粗地大吵了几次,墙没拆,意见却越闹越大。倔强的老汉一纸诉状就将邻居告到了法院。
考虑到邻里以后还要相处,我主持庭外调解了几次,可是何衡军就是不承认巷子里会积水,横竖两个字:“不拆”。事情到了这一步,大家都做好了正式开庭的准备。
办公桌边,我理了理思路,准备将我的意见正式告诉何满爹。起身关上办公桌边的窗户,一颗雨滴飘到了我的手背上,一股清凉立即润浸弥漫开来,心神澄明,我又有了主意……
会议室里,何满爹正和小刘唠叨着什么,见我进来,连忙抖抖索索地擦干了眼角的泪花。“汪法官,您帮帮我老头子吧,何衡军这小子再这样,我就要和他拼老命。”“您不要着急!我们马上到您家去解决这个事。”我搀扶起何满爹,叫上书记员小刘就上了去溪江乡的车。一路春雨,一路泥泞,当我踏进何衡军家禾坪时,他家房顶上已漫起了炊烟。
“汪法官,您怎么来了,这么大的雨,快进屋坐……”显然,我突然的到来,令何衡军有些愕然。
“等下再坐,你跟我一起来看看!”我轻轻的回答中不失威严,何衡军没有置辩,尾随我出了家门。纱幔般的雨幕中,我和何衡军、何满爹及闻讯而来的乡亲们站到了那堵新砌的土墙边,一汪积水好像一头受困的小野兽,在墙根下肆无忌惮地来回撞动,早就漫过了何满爹家的墙根。
我没有说话,只是用手擦了擦被雨水模糊的眼,眼角的余光中,一直气愤难当的何满爹更加焦躁起来:“汪法官,你看看,这房子会倒掉的。”
“衡军,将心比心,换作别人这么对你,你怎么办?”对于我的质问,何衡军明显的底气不足了:“我……我……他先骂我,还骂得那么狠,要不我也不会这么干的。”
“军徕子!这么做又是何必呢?隔壁邻乡的,何况还是自家亲戚……”“何满爹耶!你莫急,汪法官会为你做主的。”没等我说下去,围观的乡亲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起两人来。
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,我带着大家围着何满爹的房子一圈又一圈的查看,在确认房子暂时没有危险时才停住脚步。轻轻拍了拍上衣,我这才发觉身上早被屋檐滴水溅湿了大半。紧跟着我的何衡军再也绷不住了,一把拉着我的手说:“汪法官,雨这么大,你就进屋躲躲雨吧!你怎么说我怎么做还不行吗!”回过头,他又朝家里吼了一句:“孩子他娘,快拿伞来,再办些酒菜!”接下来的事就水到渠成了,泥墙边,我做起了两家人的思想工作,从道德到法律,从人情到伦理,如这漫天的春雨,我慢慢的润化着他们的心田……
“当着汪法官的面,我马上拆墙,泥巴即刻运走。”“是我说话不中听,对大军一家态度不好,今后大家好好相处。”我的话刚说完,两个人立即抢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。
看到要拆墙,乡亲们也七手八脚地帮起了忙。一片欢声笑语里,困住一汪雨水的泥墙和阻隔两家的“心墙”同时坍塌。事情圆满解决,我拉着小刘,撇下一屋场的欢乐,悄悄走出何家的禾坪。
不知什么时候雨停了,一轮晌午的春日暖暖的挂在天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