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有味》是汪涵前几年出的一本书,前几日闲来无事便囫囵吞枣般的将其浏览了一遍,书里面记录了一些汪涵对理想生活的向往,却绝不是现代大多数人理想的浮躁的生活,而是一种恬静、古老、美好的事物充斥在自己的生活中,有自己的快乐。
汪涵说他想做一个快乐的木匠,他在一个巷子找到了一个老木匠,于爹,把木匠活干了60年的老人。突然,我想起爷爷来,虽然我爷爷不是木匠。
我爷爷的一生,绝没有很多波澜和壮阔,平淡的像他生活了一辈子的村里的那片湖水一样,娶妻生子,儿孙满堂,最后驾鹤西去。
爷爷出生在战乱年代,那时候读书很困难,加之老爷爷在爷爷14岁时便过世了,家里的重任在那时便由爷爷扛了起来,他也就因此没有上过学堂,可是他却是村里的文化人,这都得益于他后来的自学。
由于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,我和爷爷呆在一起的时间多过我父母。爷爷在我眼里其实是一个十分有钻研精神的人。我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,爷爷总喜欢拿个小本子记账,但是总会碰到一些不会写的字。有一天他问我有没有字典,我当时心里想,爷爷都六七十岁了,要字典做什么。他说,好多字不认识也不会写,你教我查字典吧。我很吃惊,可是他又不会拼音,用拼音查字典的话就还要从学拼音开始,当时我心想:你愿意学,我也不愿意教,那么麻烦。有天家中来了客人,突见爷爷拿着我的作业本出来向客人炫耀:“你看,这是我家姣儿写的字,漂亮吧?”看着爷爷脸上自豪的笑容,我不经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,也是从那以后,只要爷爷遇到不会写的字,我都会耐心的教他,而他也像个求知的小学生一样,会摹写好几遍,然后自己端起来仔细的看哪儿还需要改进。
在我的印象里,爷爷一生中有很多“职业”。印象比较深的,便是他卖过“衣冠”,当然,他并不是靠卖“衣冠”为生的小商贩,在我现在看来,卖“衣冠”也许只是出于他的兴趣。可能现在许多不在农村长大的小孩,并不知道“衣冠”为何物,那是我们老家中元节时烧化给过世长辈在冥间穿的衣服。自我记事以来,便有这么个场景:每年中元节前一个月,爷爷便会到镇上的老街去买许多五颜六色的纸回来,然后把家里柴房的门一拆,拿下来做垫板,便开始了他做“衣冠”的工作。“衣冠”做起来特别麻烦,画图、裁纸、剪扣子鞋子、张贴等等,不仅程序多,而且特别容易把手弄脏,不花好几天清洗,那是洗不干净的。爷爷大概要花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把每年要卖的“衣冠”做好,之后便要开始他卖“衣冠”的旅途了。在我看来,那是比军训还要艰苦的日子,近到隔壁村庄,远到离家二三十里的乡镇,不管是刮风下雨,还是烈日当头,爷爷每天大清早的便会背上他的小竹栏出去,卖的好下午两三点便可回家,有时碰到生意不好的时候,晚上七八点到家也是常有的事。可是他每天回来都是乐呵呵的,数着买“衣冠”赚的十几块或者几十块钱,明天做起来劲头更大。
我爷爷今年五月因病去世了,在他去世前的那段时间过的十分痛苦,因为肝功能已经完全失效,导致一直高烧不退,喝口水都喉咙痛,每天的食物也都是少许稀粥。爸爸每隔两个小时便要用冷水或酒精给爷爷擦拭身体,但这终究还是没能挽留住爷爷。
直到现在,我都觉得自己亏欠了爷爷太多。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时,爷爷特高兴,逢人便说:“我那孙女听话,现在是公务员了呢!”在老一辈看来,这是吃国家粮的,是个铁饭碗。结婚出嫁时,88岁的爷爷不顾爸妈的阻拦,硬是拄着拐杖走到棉花店给我买了一床厚厚的棉被,说:“我就这么个孙女,现在出嫁了,我这个做爷爷还能不给买床被子?”生下崽崽办满月酒时,我一心想着要把爷爷接到南岳来玩几天,无奈爷爷那会身体已经十分虚弱,最终只好作罢。
如今,爷爷走了,我再也不能听爷爷讲述那些年老枯黄的故事,不能看到爷爷那常年微笑的脸庞,看不到爷爷坐在窗前小酌一杯的画面,叫一声“爷爷”也再也无人应答,写到这,心中难免有些酸楚,但只愿爷爷在天堂安好。